找到父亲

一家报纸曾经刊登过一篇题为《发现母亲》的文章。“发现”这个词让我震惊。就像我们身边的风景不一定一一旅行，我们常常对身边的人视而不见。2003年夏天，母亲因子宫内膜腺癌住院。在陪伴的这段时间里，我经历了很多人生的第一次:第一次和妈妈一起去公园，第一次给妈妈买零食，第一次给妈妈梳头，第一次给妈妈洗脚……我真的是在妈妈面前长大的，因为在她眼里，我是一根柱子，我要坚强得像一座山，她那么脆弱，那么依赖我。父亲也是被忽视的那个。感谢张艺谋，感谢高仓健。这两个硬汉，《千里独行》，是父亲发现儿子的旅程，也是儿子发现父亲的旅程。那一对倔强的父子，即使生死茫茫，所有的隔阂终于消融。有人称赞高仓健，说连他的背都充满戏剧性，这绝不是假的。病房里的儿子拒绝见他的父亲，高仓健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甚至浑身是剧，我的脸上满是泪水。在我妈病房外，我用训斥的语气和我爸谈过多少次，我爸目瞪口呆的表情和无助的身材有多像？我是父亲带大的。当时父亲是供应商，在北方驻扎多年。我从3岁开始和他一起生活，一直到上小学。那时候父亲很体贴，对我很照顾。我永远不会忘记，为了不感冒，冬天爸爸在招待所给我缝睡袋；我永远忘不了，每年春节回家的时候，我爸都会在春运高峰带我上火车两天两夜。但在后来的日子里，像很多父子俩一样，我们的交流越来越少，我们的亲密变得敬畏。也许这就是一个父亲作为父母的权威所必须付出的代价。随着一天天长大，父亲的事业越来越艰难，接连不断的挫折和打击让他显出疲惫的迹象。曾经一丝不苟、干练的他，开始丢东西，犹豫不决。我们的隔阂越来越深，敬畏变成了不屑。妈妈生病的那几天，爸爸被我反复训斥，说不出话来。转身离开的时候，我无助的身影在我的记忆中一次又一次出现，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我，让我感到羞愧。晚上给家里打电话，爸爸接了。听到我的声音，我说:“我让你妈接的。”我想对他说:“爸爸，我错了。我爱你就像我爱我妈妈一样。”话成了:“哦，叫妈妈来接。”但是，爸爸，我真的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