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逃不掉

1
妈妈第n次离家出走的时候，我6岁。那天，我照常去上学。当我第一次到教室时，我看到我的邻居王阿姨焦急地向我跑来，说:& ldquo青儿，你妈妈又跑了。跟我来找她。教室里所有的孩子都盯着我。【/br/】6岁那年，我淡然的抓起书包，跟着王阿姨出门。我妈跑了，这是这个家里反复出现的故事。我习惯了她离家出走，家人找她。
回到家，奶奶抱着弟弟才二十多天，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门。看到我的时候，我奶奶把我拽进怀里说:& ldquo可怜的孩子，没有妈妈怎么办？但是，当时我想，没有我妈，至少还有我奶奶。
半夜，父亲和两个叔叔疲惫地回来了。我没有收到我母亲的来信。那是我妈最成功的一次逃跑，所有人都以为我妈不会回来了。
妈妈是爸爸从外地带来的。我一直不明白一个诚实的父亲是如何看待他的母亲的。骗回村子。我妈多漂亮啊，两条长辫子，眼睛特别迷人。我妈虽然漂亮，但我从来都不敢靠近她。她经常坐在长椅上发呆，不吃不说话。可能我妈意识到了一辈子待在这样的小村子里意味着什么，所以跑路是家常便饭。但她很少成功:对山路不熟悉，村里认识的人也很少。即使她跑了，任何碰到她的人都可以告诉她下落，非常方便她爸爸一次又一次的找她。有一阵子，我们以为妈妈再也不会逃跑了。我妈生了个儿子，我奶奶觉得我要是绑不了我妈的心，我儿子就能绑我妈的心。而且因为我妈刚生完孩子，家里放松了对我妈的照顾。没想到，我妈在弟弟出生的第23天就跑了。【/br/】6岁那年，我哄着哭的哥哥看奶奶忙着给他做米粉。我冷冷地咬着牙，发誓永远不原谅妈妈。
但是，三天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妈妈回来了。奶奶和爸爸都很惊讶:好几年了，全家人都留出一只眼睛看妈妈，她也成功逃脱了，可是她为什么突然回头了？
那天晚上，妈妈抱着弟弟一个劲儿地哭。她告诉奶奶她已经到了北京，但是她哥哥一直在哭。她想念她的孩子，她不能忍受他们。【/br/】有一天，我放学回来，家里就我妈一个人，就给我打电话小声说:& ldquo青儿，你会和你的哥哥和妈妈一起去北京吗？我犹豫了一会儿说:& ldquo你给我一块钱买个冰淇淋，我就和你一起去。妈妈毫不犹豫的掏出一块钱，我捡起来就出去了。离开家的时候，我拼命跑，边跑边喊:& ldquo爸爸妈妈又要跑了。她想和我和我哥哥一起跑& hellip& hellip
现在想起来，觉得很可怕。为什么我这么有心机？妈妈离家出走，我为什么那么淡定？过了一会儿，奶奶和爸爸回来了。奶奶不再下地干活，名义上帮她看孩子，实际上是监督她。
我妈妈的眼里充满了苦涩。我像个小间谍一样，把妈妈的一切情况如实向奶奶汇报。我妈妈有时会把我拉过来，盯着我说:& ldquo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br/】有一段时间我没理我妈，我妈也没怎么理我。

2
我和哥哥渐渐长大了，妈妈明显老了。我奶奶70多岁了，腿不利索。然而，她的耳朵很聪明，眼睛很锐利。她花了10年时间坚定地看着母亲。她好像是监狱长，而她妈妈是她的犯人。奶奶的死是突然的。她因为脑出血离开了。我祖母的死就像天要塌下来一样。从小到大，都是奶奶带大的。我和奶奶就像战壕里的战友一样，我们共同的目标就是不让我妈逃跑。【/br/】奶奶下葬的时候，妈妈歇斯底里的大哭，谁也劝不动她，大家都很惊讶。我冷冷地跪下，厌恶母亲的哀号。我想，如果可以交换的话，我宁愿死的人是我妈。

我准备好让我妈再一次逃走。那时候我已经在县城读高中了。父亲整天在地里干活，弟弟还小。我母亲无人照看。什么时候不应该跑步？我甚至想告诉爸爸，如果妈妈真的要走，就不要阻止她。【/br/】一个月后，回到家，我的家不是乱七八糟，而是井井有条，屋前屋后都干净整洁。【/br/】爸爸说妈妈开始收拾奶奶用过的针线缝补，拿起奶奶的锅碗瓢盆煎来煎去，就像家庭主妇一样。我有点惊讶，难以置信地看着妈妈。我妈张嘴冲我笑，我也没移开视线，我妈嘴角周围的笑容有点僵硬。
这个家庭，在我妈的照顾下，渐渐有了起色。很快，我妈就劝我爸去县城做点小生意，而她自己则在家里忙，有时候甚至去田里干点农活。【/br/】我自告奋勇高考的时候，从来不怎么关心我妈，突然说:& ldquo考北京的学校。我撇撇嘴，北京又冷又大，有什么好？
但是我妈妈很固执，坚持要我报考北京。后来父亲给我下了死亡令，说我不去北京考就不准上学。【/br/】最后在他们的共同打压下，我勉强报了北京的工科学校。志愿书到了我手里，我妈就变成了一朵脸上带着笑容的花。她看了一遍又一遍，激动地说:& ldquo青儿，让我送你去大学。
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悲伤，充满了期待，让我有点吃惊。我突然失去了拒绝她的力量。

3
到学校报到那天，爸爸妈妈哥哥先送我上学。办完入学手续，一家四口去逛街，妈妈眼里的喜悦是我这么多年没见过的。总觉得北京的妈妈有些不一般。我甚至有点担心我妈妈可能很快就会逃跑。弟弟没发现和妈妈有什么区别，喊着去吃肯德基。交了学费，父亲没钱，母亲却从口袋里掏出50块钱递给父亲，让他带我们一起吃饭。我说我不饿，所以我宁愿在外面凉快一下。其实我担心我妈在我们不看的时候溜走。我和妈妈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我终于忍不住好奇，小声对她说:& ldquo你去过北京吗？
& ldquo；我在北京长大。母亲有些激动地说，我撇着嘴，不信。她叽叽喳喳说她家住在某个巷子里，巷子口有一棵大槐树。大槐树被虫子吃了空，里面堆满了铁皮。她小时候经常在树下蹦蹦跳跳& hellip& hellip突然，妈妈换了个语气，长叹一口气:& ldquo清儿，你为什么总是不肯相信我？你陪着我是怕我跑了？
爸爸和哥哥从肯德基出来的时候我都惊呆了。爸爸给妈妈塞了一个汉堡，给我塞了一个。妈妈说，我一点都不饿。让孩子们吃吧。说话时不要把目光移开。我能清楚地看到妈妈眼里的泪水。【/br/】上大学后，我和妈妈的关系逐渐缓和。
大三的时候，我恋爱了。男孩出生在城市，长得很帅。我第一次带他来村里的时候，他眼里满是惊喜。他好奇地问这个问那个，看得出他没有嫌弃我农村出身。爸爸高兴得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妈妈却淡淡地看着他，反复地做着各种试探，似乎对他有点不满意。送走男友，我妈说:& ldquo我觉得这小子有些不靠谱，怕你以后受委屈。我气得没想到。【/br/】我和那个男生照常出去，直到有一天，我知道他同时有三个女朋友。我伤心地回家了，不管学校是否还在上课。我妈妈看我的眼神，她知道发生了什么。【/br/】而且我终于知道了我妈小时候的曲折故事:当年，她爱上了一个干部的孩子，后来却被抛弃了。她想在北海公园自杀。当时她遇到了在城里上班的父亲，父亲说，如果你真的无处可去，就跟我走。年轻的母亲跟着父亲来到村子，很快就嫁给了他。
妈妈说结婚后我会后悔的。我当时才20岁，比你现在小一岁。我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你理解我当时的心情吗？总觉得你爸爸骗了我，而你奶奶像贼一样盯着我，而你，这么年轻，却有MoMo的眼睛。当时我真的很讨厌你们。

我很着急，冷冷插话道:& ldquo所以你一直在考虑逃跑？
我妈看着我等了一会说:& ldquo当我在你6岁的时候离开这个家的时候，我的耳朵里充满了你和你哥哥的哭声。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的心就像陶空，于是我就往回跑，再也不打算离开这个家了& hellip& hellip
我妈妈眼里充满了泪水。我也哭了。我终于明白，作为一个母亲，无论她对那个家庭多么不甘心，也不会真的离家出走。因为孩子是她此生唯一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