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比“什么”更重要

作者:尹东明来源:《新民周刊》2010年第37期“城市，让生活更美好”是一句有着深厚历史地理背景的口号 不适合很多国家，很多文明发展阶段。事实上，它不适合大多数国家，但几乎只适合中国 对于西方文明国家来说，他们已经充分尝到了城市化和文明共同进步的果实，城市对他们来说已经不能代表先进的生产力 美国国父、《独立宣言》起草人托马斯·杰斐逊(Thomas Jefferson)在200多年前曾爆炸性地(也是可以预见的)评论道:“大都市是人类邪恶本性的起源。 同样的，对于很多苦苦挣扎的城市来说，城市生活也不是那么美好。 很难想象在墨西哥城、拉各斯(尼日利亚最大的城市)或达卡(孟加拉国的首都)连续不断的贫民窟中，除了贫穷、疾病和犯罪，还有什么城市滋生了 在电影《上帝之城》中，我们看到了在污秽无处不在的社区(如果还能称之为社区的话)中，生命和尊严是如何被环境压成尘埃的 如果看到以上城市与文明关系的负面证据，再回头看看世博会的这个口号，就会发现这是一个带有强烈“中国特色”的城市观 因为，就是现在，正是在这片土地上，城市成为了前所未有的文明象征 城市化被视为文明进步的标志，几乎可以说是唯一的重要标志 城市生活的许多物质符号:留声机、电话等。在世博会上展出 这些物质表现的确使城市生活呈现出不同于农业生活的魅力，但这种魅力显然与一个地区的城市化率有关 对于一个可以在农村通过Amazon.com邮寄Kindle的国家来说，城市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对于那些“发展中”但步履蹒跚的国家来说，城市的黄金时代还没有到来 我们不能否认城市发展对文明的重要性，但把城市等同于现代化是不合适的。 因为文明总是需要被特征化的，我们会逐渐习惯用“城市是什么”来代替“城市是什么” 柬埔寨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们只是提出要在亚洲建造世界第二高楼的计划，完全忽略了这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在亚洲排名第七，人均CDP属于联合国定义中的“世界最不发达国家” 就算建了楼，他们的排名也完全不会变 金边交警的月薪还是只有10块钱，靠罚款维持生计 当这种心态发展到最后，就会形成一种行为模式，我称之为“孔雀粪崇拜” 这个模型来源于一个寓言故事，就是在一个城市流行戴孔雀翎，孔雀翎很贵。所有戴孔雀羽毛的人都被认为是精英，能在家养孔雀的更是上流社会的人 孔雀粪便有一种特殊的气味，但是那些家里真的有孔雀的人想炫耀自己的地位，而不是掩盖这种气味，他们认为这是身份的象征 最后这种心态变成了全民的病态模仿，就是大家都以自己身上涂抹孔雀粪提取物为荣 这个故事的结果之所以荒谬，是因为如果不经常提醒公众，他们就会有忘记本质、崇拜表象的倾向 这种倾向实际上体现在城市中 管理者希望在每一个地方，他们都表达“这里有什么”而不是“这里有什么”的特征 高层建筑和高速公路都是现代化的象征，所以每次说到城市规划，“地标”在哪里，“大道”在哪里，却忘了，最好最真实的城市生活其实发生在小房子和狭窄的街道上 如果我们去过新外滩，我们会发现饥饿的游客很难在宏伟的奢侈品商店周围找到快餐店 问题是这些普通游客比LV的旗舰店更贴近城市本质 如果我们忘记了他们，我们将遭受报应 即使我们把外滩商铺的租金提高到每天每平米1万美元，游客还是会觉得饿，那他们怎么办呢？他们穿上报纸，脱下F鞋，坐在艾玛的门外，吃了一顿7块钱的盒饭，把手上的油擦到地上 奢侈品店的保安心怀不满，竭尽全力将疲惫的游客从他们的门面和窗户上赶走，但他们永远无法改变外滩作为一个开放旅游景点的属性 很多时候，“是什么”比“是什么”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