鲨

作者：迪诺·布扎蒂倪 安宁译 来源：《晚报文萃》2010年第12期

斯特凡诺·罗伊(Stefano Roy)庆祝12岁生日时，他向拥有一艘豪华帆船的船长父亲索要的礼物是带他出海。

“等我长大了，”他说，“我想像你一样周游世界，指挥比你更强大的大船。”

正好，那天父亲的船要出海，就带着儿子。清空万里，风平浪静。第一次出海的斯特凡诺兴奋地在甲板上走来走去，看着复杂的船帆是如何操作的，充满了向往。

他走到船尾，停下来，好奇地盯着离船两三百米远的东西，追着尾波，不时露出海面。帆船在暖风的吹拂下驶过波浪，那东西一直跟着。

当他父亲没有看到斯特凡诺的踪迹时，他走出驾驶舱去找他。“斯特凡诺，你站在那里干什么？”他站在船尾，茫然地看着海浪。“爸爸，过来看看。”

父亲朝儿子指的方向看了看，什么也没看见。

“有一种黑色的东西偶尔会浮上来，”他说。“跟着我们。”

“虽然我四十多岁了，”父亲说，“我的视力还不错，但我什么也没看见。”

在儿子的坚持下，他用望远镜看着尾波。斯特凡诺看到父亲脸色变得苍白。

“怎么了？爸爸，你看起来真丑。”

“天啊，怎么会这样！”父亲大惊失色，“我真的很担心你。你看到的那个浮出水面跟踪我们的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条鲨鱼。这是一条全世界水手都害怕的鲨鱼。它神秘，凶狠，比人类还要狡猾。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但它会选择自己的目标。一旦被选中，它可以追它好几年，甚至一辈子，直到猎物到嘴边。奇怪的是，除了猎物本身和他的家人，没有人能看到它。”

“是传说吗？”

“没有，虽然我没亲眼见过，但听完它的所有描述，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像野牛一样的鼻子，不停开合的大嘴，可怕的牙齿。没错，斯特凡诺。恐怕是鲨鱼选择了你。只要你在海上一天，它就不会放过你。听着，现在我们掉头上岸。不管什么原因，你再也不允许出海了。你必须答应我。孩子，承认吧，海上生活不适合你。可以在陆地上做一番事业。”

如所承诺，父亲立即下令返回香港，以突然不适为由让儿子下船，然后再次起航。

男孩被深深地击打着，直到帆桅完全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他仍然站在岸边。港口防波堤外的海面上没有船的影子，但斯特凡诺定睛一看，发现海面上隔一段时间就出现一个尖锐的影子:它漂浮着，沉甸甸的，是他的鲨鱼在等着他。

从那以后，每个人都想尽一切办法来熄灭少年对大海的渴望。他父亲送他去几百公里外的内陆城市读书。然而，他暑假回家的第一件事空就是去防波堤的底部看看。这么久了，鲨鱼一定是放弃等待了。

但是斯特凡诺愣住了，他的心怦怦直跳。在离防波堤两三百公里的海面上，恶鲨慢慢地起起落落，偶尔从海上抬头望向陆地，仿佛想看看斯特凡诺来了没有。于是，日夜等待他的敌人成了斯特凡诺挥之不去的幻影。即使在遥远的城市，他也会在半夜醒来。

斯特凡诺继续努力学习，一离开学校就在城里的商场里找到了一份待遇不错的好工作。但是鲨鱼就像一个致命而神秘的幻影，总是浮现在脑海里，日复一日，它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生动。

于是年仅22岁的斯特凡诺告别了城里的朋友，辞掉工作回到家乡继承父亲的事业。

斯特凡诺在海上开始了他的职业生涯，测试他的水手能力、体力和无畏精神。每次我们起航，不分昼夜，不管是风平浪静还是风雨交加，鲨鱼总是跟着船尾使劲划桨。他知道这是他的诅咒，他的生命，但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找不到离开的勇气。除了他，没有人在船上发现鲨鱼。

人们告诉他鲨鱼记仇。如果他们跟随他们的船，这意味着他们中的一个已经死了。但是斯特凡诺不相信邪恶。伴随而来的威胁激怒了他，反而让他对大海着迷，他的意志力和面对困难和危险的勇气大大增加。

他用父亲的财产买了一艘货船，然后成为唯一股东。几次顺利出货后，他买下了自己的造船厂，继续扩大业务。只是成功和财富，他没有办法放下心中从未停歇的焦虑；但他从未想过卖掉船，回到陆地去探索世界。大海和航行是他永恒的思想。

直到有一天，斯特凡诺突然意识到自己老了，不开心了，因为他一生都在海里疯狂奔跑，逃避死亡。地狱显然比安全舒适的一天更诱人。

一天晚上，斯特凡诺的巨轮停靠在他家乡的港口。意识到自己的死期就要到了，他打电话给他一直信任的大副，请他不要对将要采取的行动有任何异议。大副用信用担保。

被答应后，斯特凡诺把鲨鱼的故事讲给大副听，大副大为震惊，自己追了将近50年。

“它和我一起走遍了世界，”他说。“即使是最真诚的朋友也做不到。现在我快死了，一定也一样，老了，累了。我不能抛弃它。”

说完，他和大副告别，把一条小船放到海里，让人给他找了一把鱼枪，然后上了船。

“现在轮到我找了，”他说。“我不能让它失望。我会用我最后的力量战斗到底。”

他把桨从船上划掉。副官和水手们看着他消失在平静的大海中，笼罩在黑暗之中。天空中有一弯月亮。
斯特凡诺没划多远，船边突然出现了鲨鱼可怕的脸。

“我来了，”斯特凡诺说。“终于结束了！”他用尽全力举起了鱼枪。

“哦，”鲨鱼叫道，“我游了这么远才找到你。我也累坏了。你让我永远游泳。你一直跑啊跑，你根本不懂！”
“怎么说呢？”斯特凡诺用鱼枪指着鲨鱼的鼻子问道。

“我陪你走遍了世界，不是想吃你就吃你。就因为波塞冬让我把这个给你。”

鲨鱼伸出舌头，递给他一个闪亮的小球。

斯特凡诺看着手中的球。这是一颗大小不同的珍珠。他认出它是一颗著名的海上明珠，谁拥有它，谁就拥有财富、权力、爱情和心灵的平静。太迟了。

“唉！”他悲伤地摇摇头。“一步错了，一步错了。我折腾了一辈子，毁了你的一生。”

“永别了，可怜的人。”鲨鱼说完，沉入海底，不再出现。

两个月后，在海浪的推动下，一艘小船在陡峭的岩石上搁浅，被几个渔民发现。出于好奇，他们看得更近了。在船上，一具骷髅仍然坐着，一个小圆石头紧握在它的细手指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