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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装文明

作者:周濂来源:《中国新闻周刊》2010年第14期

前不久,我在牛津街散步的时候,看到街对面有个老太太摔倒了,我想都没想就跑过去扶她。让我感到惭愧的是,在一件好事的中途,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她会敲诈我吗?

事后,我非常自我批评。我小时候不是这样的。看到舅舅敬礼打招呼,就遇到了拉车推车的舅舅。阳光灿烂空,花儿对我微笑??虽然很傻很天真,但我们70后的童年就是这样过来的。也是70后的一些朋友嘲笑我选择性记忆,说她的记忆和我正好相反,全是各种“习惯性说谎”的恶行。比如你明明没有帮你奶奶过马路,你还要说你帮了她,你把你的墨迹献给全班,因为你要评判三好学生。你没去过老师家,但是你要写老师的苦心作业...

我不否认,我小时候经常有一瞬间的利己行善——今天依然如此,“请夸奖我”的心情一直很迫切,但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荀子早就说过“人性本恶,善本伪”。穿衣打扮是文明开始的第一步。如果你穿着打扮,你会相信,它会深入人心,大道通。所以加载不是问题,加载什么,怎么加载才是大问题。

几个月前,我去英国留学。我的左手护照和右手防疫卡老老实实过海关。边检人员一边和身边的女同事眉来眼去,谈笑风生,一边问各种常规问题。良久,正当我发自内心的愤怒,他合上护照,拍在手心里。突然,他礼貌地说:“非常感谢。”第二天,我去牛津大学哲学系找办公室主任蒂姆·摩尔申请校园卡。我问有没有带照片,“非常感谢”;填写表格,请填写这里和那里,“非常感谢”;请坐。哦,别坐下。然后“非常感谢”??

长此以往,我以为我明白了。这就叫对很多人有礼貌,不怪他们。总之习惯就好。不要把英语礼貌当回事。但是,呆的时间越长,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有失偏颇。没错,确实有一些英国人装假,他们的温柔和礼貌背后有着根深蒂固的优越感,但不可否认的是,更多的人是真心对别人好。

更重要的是,他们只是装成“文明人”,而不是“圣人”。人作为理性动物,既是神,又是动物。俗话说“我太健忘了,但最坏的还不如我的爱情。它是我们这一代人”。作为一个有世俗欲望的凡人,我可以伪装成一个文明人但不是圣人。我们之前没有装,只是装的太高尚,装的一心一意,泡沫吹的太大,一旦被戳破就很难收拾。相比之下,我们假装的动机过于功利,总是想着眼前的效果。说话做生意的是商人,却要在雷锋雕像前跪下,发誓做社会主义螺丝钉。

人是环境动物。在牛津走在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早上好”、“对不起”、“谢谢”,迫使我随时待命礼貌用语。久而久之,就很难一直摆出一副“别烦我”的臭脸,渐渐学会看着路上的陌生人,微笑着说:“祝你有美好的一天!”

说实话,我对自己能“打扮”成一个文明人多久没有信心。除了卖CD卖保险的,很难想象在中关村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还有人微笑着和陌生人打招呼。正因为如此,我对翻译戴乃迭女士非常钦佩。英国人跟随丈夫杨来到中国,经历了各种政治动乱,不幸在文化大革命期间被囚禁。即使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她依然恪守着做人的基本尊严和道德,在看守给她食物的时候总是会回答“谢谢”。

谈到尊严,戴乃迭给我们留下了另一段珍贵的记忆。20世纪40年代初,她在饱受战争蹂躏的贵阳农村教书。后来,戴乃迭在回忆录中动情地提到了当地的农民,说他们有一种“天生的尊严”,并称赞“即使中国农村的农民贫穷、没有文化,他们也永远是古代文明的继承者”。

《易本卦》说:“看人文要变成世界。”无论是有钱有教养的戴乃迭,还是目不识丁的中国农民,照耀在他们身上的人的尊严都是证伪和文明教育的结果,是一种随风潜入黑夜的气质积累和德性养成。

汉密尔顿在他的小书《希腊精神》中说:“文明对我们的影响无法准确衡量。它是一种对心灵的激情,一种对美的热爱,一种荣誉,一种温柔、谦恭、细腻的感情。如果我们无法准确衡量其影响的事物成为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文明的最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