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是一件很棒的事情

作者：严 锋来源：《共鸣》2010年4月号

这是一个危险的话题，一个政治不正确的话题，一个过时的说法。

聪明的现代人在各种暧昧的说法中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真实内心。他们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标准，却被称为口味多样化。他们排斥梁山式的座次，却热衷于各种过关图。
不，不是海菲兹，不是霍洛维茨，不是鲁宾斯坦...他们会说，几乎任何乐器领域，大师都有很多，没有最好的，只有更好的，很难抗衡。

是因为高手太多还是因为真正的高手太少？

但是，有一种乐器。有一个男人统治了60年，成为了绝对的老大，公认的王者，唯一没有任何争议的主人。他不仅在技巧和音乐上征服了所有的人，而且是这种乐器的创新者和生产者。他发展并创造了一个全新的曲目，20世纪几乎所有关于这种乐器的最重要的杰作都是由世界著名作曲家创作的。他开创了新一代的演奏方法和教材。他把这种乐器带到了卡内基音乐厅和世界上几乎所有最重要的音乐厅。

世俗的国王为有他出席加冕典礼而感到骄傲。

卡萨尔斯说:他是我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音乐家。

斯特拉文斯基说:他的音乐并不响亮，但传得很远。

《纽约时报》说:没有哪个音乐厅比他的音乐会更安静了。

甲壳虫乐队的乔治·哈里森说:他是我们所有人的父亲。

——但他回答说，披头士的音乐太烂了，即使乔治是他的私生子，他也会觉得丢脸。

当然，他总是坐头等舱，他总是要预订两个座位，一个给他，一个给他的神器。

他总是拒绝空姐姐为他安装乐器的提议。

永不离开，还有他的银色拐杖。

国王，怎么会没有权杖呢？

战争和动乱让他搬了14次家。最后，西班牙国王封他为萨尔比纳侯爵，并给他一块风景如画的领土。听着，这是个真实的标题，不是埃尔顿·约翰和他的同类们得到的好东西。

他小时候因为家里穷，就交给叔叔阿姨抚养。

当他妈妈把他从怀里抱到姑姑身边时，他哭了起来。当时他叔叔嘴里哼着歌，假装用吉他陪他。

这样的伴奏安慰了他，逗乐了他，开启了一个时代。

他十岁时，他的叔叔和他的家人搬到了格拉纳达。他用仅有的零花钱买了一把吉他，想通了，弹了起来。当时吉他是一种只有街头卖艺的人才玩的乐器。他当时并不知道这种江湖乐器已经辉煌了几百年，曾经是贵族的宠物。但到了19世纪下半叶，由于钢琴和音乐会的兴起，它彻底衰落，边缘化。

一天，他听到一位退休上校演奏一首由塔雷加作曲的前奏曲。上校非常业余，口吃，但他被闪电击中了。他后来说:“我想哭，我想笑，我想吻那些弹琴的手，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妙的声音呢？”！那一刻我对音乐的热爱爆发了，浑身颤抖。我突然知道，我胡乱摸索的所谓‘音乐’是一派胡言，我想学那首歌。"

但是，没有钱，他请不起老师，还是要自学。少年们出入公共图书馆，寻找成堆的乐谱，上面满是灰尘和黄色，被遗忘了。然后他还要学习识别音高，练习音阶。很快，他为自己设计了一些短练习曲。

他遇到了一个弹钢琴的女孩。从女孩身上，他了解到在音乐的世界里，除了吉他，还有贝多芬，舒曼，肖邦…

然后他们订婚了。

但他们很快就分手了，因为女孩要求他放弃吉他这种没有前途的乐器，找一份正规的工作。

然后另一个女生，同样的要求，同样的分手。

另一个...

另一个...

他后来说:女人就像吉他，需要最温柔的爱抚。他忠于他的吉他和他的女人。然而，女人总是像吉他一样反复无常，难以驾驭。

16岁的时候在当地有点名气，经常开演唱会之类的。但那是什么样的音乐会？后来他说:就像是教会聚会。有的老人在打呼噜，有的在看报，还有六七个人在听。他们的脸上流露出轻蔑和漠然的表情。但是少年并不害怕。他打算去马德里探索世界。

像世界上所有伟大的剑客一样，少年知道他需要最好的武器来称自己的手。他穿上最好的衣服，拄着拐杖走向西班牙最杰出的吉他制作人拉米雷斯的工作室。

他说:我要最好的。

拉米雷斯笑了。他被男孩身上的某种气质所感动。他拿出了他最好的吉他。

少年开始玩，玩完了，拉米雷斯说，拿去吧，以后你用钱以外的东西来报答我。

多年后的一个晚上，当他在音乐厅弹这把吉他时，琴弦突然断了。当他回到家时，他得知那天晚上，西班牙最伟大的吉他制作人拉米雷斯去世了。

他慢慢开始出名。世人开始知道这个名字:安德烈亚斯·塞戈维亚。

1928年，他第一次在纽约演出。他被安排表演一次，但他多表演了六次。他就像羊肉串，吃两串吃两串四串。

在古典音乐的世界里，吉他绝对是另一种乐器。声音弱，音域窄，和声有限，复调难。在当年贵族和贵妇的密室里是可以被偏爱的，但在钢琴和大乐队兴起之后，它的衰落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他把吉他带回来了。

乐评人说，他开始弹的时候，你忘记了这个乐器的存在，只留下音乐。他似乎已经超越了任何乐器带来的局限。

塞戈维亚说:吉他是管弦乐队。但这支乐队是用倒置的望远镜看到的:迷你、浓缩、精致。

上帝造人的时候，为了不让人孤独，特意选了两样同样大小的东西陪伴他:吉他和狗。

当他在德国旅行时，他遇到了德国著名的小提琴制造商HAUSER。他委托HAUSER为他制作另一把基于拉米雷斯吉他的吉他。经过仔细研究，HAUSER成功了。但塞戈维亚听到后又扔了回去:不，没有灵魂。

HAUSER回到德国，又为他做了一双，带到塞戈维亚。老塞还是扔了回去。

就是这样。HAUSER反复返工10年。最后，HAUSER着急了。他从一架17世纪的古钢琴上取下一块木板，为塞戈维亚制作了一把吉他。这回老赛满意了。他用了25年的钢琴，直到它磨损了。

1947年，年轻的朱利安·布里姆被父亲带到塞戈维亚的伦敦酒店。Bream在演奏SOR练习曲时颤抖。塞戈维亚轻轻接过吉他，又给他看了一遍。布莱姆说，语言很难描述1米外亲自听塞戈维亚演奏的感觉。纳赛尔签名的梦幻音色极其微妙动人。他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上帝自己在亲自向他示威。

1987年的一天，我去延安西路的中国图书进出口公司“看”。那时候我每周都去那里“看看”。突然看到一张我熟悉的巨大身材的LP。可怜的我，学了4年吉他，从没听过这方面顶尖高手的声音，不管是磁带，CD，还是电台。再看，报价20元，那么研究生助学金是每月40元。没什么好说的。我坐了71路车，换了55路车回复旦宿舍。拿了钱，坐55路车换71路车回中图，把近10年“看”中图历史上唯一遇到的吉他LP记了下来。现在回想起来，刘索拉是这么说的:你别无选择。

头脑一热买起来容易，但是我没有电唱机。好在当时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家里有个先锋组合音响，可以玩LP。我带着“好心”把唱片给他，但顺便让他给我拷贝一盘磁带。在音响上听LP，今天的朋友会笑掉大牙。但是我清楚的记得在朋友家听这张唱片的感觉，那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印象。曲目包括巴赫为妻子安娜创作的舞曲集(俗称小巴赫)、索尔的《马尔博罗变奏曲》、格拉纳多斯的《诗意圆舞曲》和阿尔贝尼的《伊萨卡》。这张唱片应该是在1980年左右录制的，是塞戈维亚晚年最有激情的演绎，也是唱片录制技术最好的绝唱。当我在80年代开始听音乐时，我的耳朵完全被劣质的录音机和收音机麻痹了。当我第一次听到像天鹅绒一样柔软温暖的声音时，人们有一种晕倒的感觉。特别是听到阿尔贝尼的幻想，演绎的很慢，每一个和弦都变成了非俗世的色彩。当时我的感受和鲷差不多。

那盘磁带我听得很烂，朋友出国了，唱片丢了。今天，我买下了所有能买到的塞戈维亚的唱片，但只有我最怀念的那张，不但不见了，甚至没有收录在他的各种唱片目录里，仿佛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过。

塞戈维亚的职业生涯是一条缓慢上升的直线，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一旦上升，就永远不会下降。

没有机会了。80岁的他，每天要苦练两个半小时。

像每一个伟大的演员一样，他怯场，非常害怕。

经理说:演出前两天，他开始紧张，闭嘴，推掉一切娱乐。演出那天，我总是早起练习，午睡到中午。演出那天，他基本没吃饭。下午，他会吃一块蛋糕，喝一杯牛奶。到下午5点，他完全紧张了。到晚上8点，他看起来很糟糕。然后慢慢走上舞台，一坐下就又安静了。

他七十多岁的时候，每年开一百多场演唱会。76岁时，她和31岁的妻子生了一个儿子。

84岁时，他在美国进行了17次巡回演出，并在白宫为美国总统就职典礼表演。

一个人，当他快80岁的时候，仍然健康如牛，可以在世界各地开演唱会，事业还在稳步上升，可以生孩子，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妻子和幸福的家庭。不，我们不是在说另一个人。

你能期待比这更好的生活吗？

1987年6月2日上午，94岁的塞戈维亚像往常一样练琴。下午2点，他在看电视的时候安详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