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分和“受虐狂”教育

作者：[美]崔米娜来源：《瞭望东方周刊》2010年12月10日

为什么每次考试和排名都会给年仅10岁的孩子带来深深的焦虑和自责？上周我10岁的儿子告诉我他语文考了58分。58分？！按照正常的反应，我会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从他手里抢过试卷，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考了这么一个不及格分。但是我和很多中国学校打交道，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冲动。我平静地看着他，问:“全班平均成绩多少？”他回答:“46分。”46分？我在心里快速算了一下，58分比46分高12分，好像还不错。但是，在我决定是笑着拍拍他还是严厉惩罚他之前，我需要知道另一个关键信息。然后我问:“班里最高分是多少？全年呢？”他怯生生地承认:“是75分。”我想了想，58: 75，我该接受这个结果吗？还是生他的气，还是把卷子拿过来看？我又问:“你在班里哪个位置？”这一次，他高兴地回答:“第五。”第五名！他显然以此为荣。这也可以理解。虽然58分不是75分，甚至这个比例也不等同于100分中的90分，但他在班上50个人里还是排第五。这对他很好，我可以接受。和孩子在国内读了四年小学，我已经知道分数只有经过比较才有意义。这次考试前五天，儿子又一次数学考了91分。但他的排名只有第18位，在42人中排名第18。换句话说，17个孩子得分高于91分。两周前，我在他的班级作业本上瞥见了一个陌生的数字，用红笔写的8。儿子看到了想躲，我赶紧抢过。这个8是干什么的？我问。他很不情愿地承认这次语文小考得了8分。我瞪着他问:“你怎么只考了8分？”他看起来很沮丧，双手抱着头，差点把头发拉下来。"因为每个错误，老师扣了5分."他接着解释说，8分并不是真的不好，因为按照老师的计算方法，如果一个孩子犯了太多错误，他甚至可能得到-400分。当时他好像随时都会爆发，我也没敢问他班上最低分是多少。也许是-150，当然也可能是他的8分。他看起来已经很难过了，所以我没有再问任何问题。后来我给一些中国朋友讲了这些小事情。一个大学毕业的朋友叹了口气说:“中国的教育制度从来不‘鼓励’孩子，是一种‘受虐’教育。”另一个19岁复旦大学毕业的高智商朋友耸耸肩说:“不知道为什么，中国学生即使成绩好，也不够自信，自我感觉不好。你总会感到焦虑，害怕自己从竞争的阶梯上掉下来。”二十一年前，我朋友上了一所中学的高级班，每学期淘汰五个分数最低的人。她告诉我，虽然她现在已经有了很大的成就，但是当她发现自己的成就几个月来已经接近被淘汰的时候，她真的很害怕。我在美国完成了大部分学业。美国标准很简单，只要小学生成绩不低于88 ~ 90就好。但是现在，我要仔细衡量8分，58分，91分的每一个分数。我已经明白了，这些分数的绝对值并不代表他考试不及格或者成绩好。它们只在上下文中有意义——他的等级是什么？然而，当我看到孩子们纷纷拿50分和70分回家时，我不禁想:小学生的评分制度可以改变吗？成为一种只能直线前进的方法，让孩子对自己的进步有所期待，更有自信和掌控感？为什么每次考试和排名都会给年仅10岁的孩子带来深深的焦虑和自责？即使我儿子58分已经够体面了，但还是比100差了42分。75分的孩子回家真的觉得自己是冠军吗？或许，他回家的时候在想:下次考试我还要多学几个小时才能考9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