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里有成千上万种痛苦

作者：张晓风来源：《青年博览》2009年第22期

因为一些事去看了医生。那天我自己也没看医生，就坐在诊所里等他看最后几个病人。然后进来了——一个60岁左右的女人。“哪里不舒服？”医生不会激怒自己。女人皱着眉头，怨声载道:“早上起来。这条胳膊别提多难受了……”医生捏了捏她的肩膀和手臂。“疼吗？”“不疼。”。“酸不酸？”“不酸。”“不疼不酸——你来看什么？”“我……”女人无言以对。我匆匆听完。医生不是坏人，但是为什么词汇量那么差？人的身体除了酸痛就不难受吗？我忍不住插嘴:“不僵硬吗？”女人欢喜道:“啊，对，是‘僵硬’！早上起来，整个手臂都‘僵硬’了！”医生低头画了几个字，大概是开药。我不好意思多说什么。我真的很想多提醒他几句。我想说:“医生，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是个‘医’人！" ,。 "而“人”是一种复杂而微妙的生物，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条不紊地组织自己，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条不紊地分析自己。他们很困惑，颠倒过来，他们并不总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来医院寻求帮助，却说不清楚——谁能说清楚生活中重要的事情？“在这份诉状中，充满了无辜的冤屈，医生有时也是法官。妻子的肺癌是丈夫吸烟史的一部分；一位父亲的十二指肠溃疡是由他唯一儿子的车祸造成的。他们来看病，其实是来看生活中的悲伤。诊所就像一个神父庇护的神社，可以倾听全世界的谗言和抱怨。”所以，医生，你能不能让你的语言更精炼，更丰富，更准确，更细致——你知道，你和病人共同描述的是一种活生生的生活，不酸不痛。医生，身体里有成千上万的痛苦等待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