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风景和闲散的草

少年时喜欢一个人。一个长着雪一样素面朝天的高个子男生，看上去就像操场跑道旁一棵沉默的绿杨树。

那一年，从秋天到第二年春天，他每天都走回家，我远远的跟在他后面，让我熟悉他的每一步。

他就是这样一个态度的少年。我知道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左手和右手都能写出漂亮的字。

我姑姑从英国回来时，给了我一把从莎士比亚展览馆附近的纪念品商店买的鹅毛笔。金色笔尖，浅棕色羽毛笔近一尺长。握笔写字有飞翔的诗意。我拆开简单又简单的包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欢乐瞬间的他。

下午骑着车穿越了大部分城市，去书店买了一本薄薄的英文字帖，开始练习写漂亮的圆字。因为有一次听老师给全班同学看电影，从镜头里闪过时，惊叹于一个漂亮的圆形字母。

那年春末，我开始每天晚上在台灯下蘸着墨水迎接我的帖子。甚至鹅毛笔的笔尖也被磨得光滑圆润，使用起来也很舒服。那叠用来反复抄拉丁字母的纸，已经堆成了厚厚的一叠。

我写那封信快两年了。每天晚上面对着稿纸，像强迫症一样练习着如何把每一封信都写得像一首诗。想象一下如何像电影场景一样给他，然后得到他手掌的温度，还有花荫下青苔般的爱情。

快要毕业的时候，我终于决定去找他。

那是在他生日那天。我拿着写了两年的信，最后一次跟着他回家。我很熟悉那条路。夕阳下我走在他身后，盯着他的背影。两年多来，那些因为他而纯真卑微的瞬间，清晰地以巨大的气势浮现，在内心深处摇摇欲坠，心跳变得粗糙而猛烈。

追上他的时候，我差点深吸了一口气。喊了他的名字，把信交给了他。他略带惊讶地点点头，接过信，然后转身继续走。

我转过身，却用手捂住脸，忍不住哭了。

那一刻，我怀疑，这是不是我花了700多个日日夜夜换来的一个邋遢的结果？他怎么会知道白纸上复杂图案的漂亮英文是我在灯下伤心莫名的思念中练习了两年两夜的表白。

毕业前后，他主动联系我。

在他家，我看到的正是我想象的。有蓝色窗帘和床单的整洁布置的房间。白色的桌面，地板，干净的几乎有些偏执。书架上堆满了书，大部分是日本名著。我特别喜欢川端康成和日本古代作家，如邵青·阎娜、吉田兼好和松尾芭蕉。

他取下一本《枕草》，说:这是我很喜欢的一篇散文，送给你。

当我回到家时，我打开书，看到里面有一封信。据我所知，这笔迹很漂亮。鼓起勇气立即翻到信纸的最后一页，果然，上面写着& ldquo非常抱歉。

那一刻，脑子里瞬间空白了。就像那些低俗的武侠片，最锋利的刀总会让人在留下一个短时间的伤口后倒下，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看到血流。

那个夏天只是淡出了生活，只是消失在记忆的一部分。

多年后，我在同学会上又见到了他。我们也会一起喝啤酒，一起唱歌，最后分开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会互相拥抱。

轮到他的时候，那个曾经占据了我全部感情的男生紧紧地抱住了我。他清澈炽热的心拍打着我耳朵的鼓膜，让我突然感到伤心流泪。脑海里闪现的是那两年孤独卑微的青春。我被埋在曾经等待的怀抱里，但我终于明白了成长的意义，因为我又一次等待。青春的奢侈在于能够有一个足够清晰的心情，花700多个夜晚给一个不属于未来的人写一封不真诚的信。

之后可能不会再花两年时间练习给一个人写信了。

不会再跟着他，看着他回家，看着他的背影，满是感伤的心。

不再偷偷祈祷以最美的方式相见，反而在匆忙转身的一瞬间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