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不能慢下来

作者：陈漠来源：《新周刊》总第327期

寄封信，最好是快递。拍照，最好等他们。开车的话，最好走高速，高铁，磁悬浮。坐飞机，最好是直飞。做事，最好是名利双收。创业，最好是一夜暴富。结婚，最好是有房有车。排队，最好插队。如果不行，你会想:为什么别人排队总是比我快？

为什么中国人会失去放慢脚步的能力？资源短缺导致竞争，分配不平衡导致纷争，速度导致烦躁，便利加剧烦躁，时代的心态是不愿意再等下去。

如果你能跑得快，你就永远不能慢。在重复、单调、复杂、迟钝、抽筋、拖延、消耗、不理解、失控、不公平等比较频繁的情况下，中国人没有耐心，因为欲望得不到满足而耐心等待，焦躁不安，心安理得。

急的心态带来了什么？慢慢来。在一个“匆匆忙忙的国家”，我们很快就消耗掉了自己。当我们真正理解了生活的方式，比如速度，放松，紧绷，得失，成败，闲散，可能就来不及了。

急于看穿中国人的时间观

人的易怒源于社会结构的不稳定。不管是排队还是插队，都是为了保证自己不被社会甩在后面。

我们喜欢插队。我们假设一米黄线不存在。我们坐出租车。交通灯变成黄色时，我们加快了速度。为了节省5分钟，我们越过了路中间的栏杆。我们急着旅行，拍照，离开。我们从后门进去。我们寄钱。

我们赶时间。我们不耐烦了。

然而，我们也是世界上最有耐心的人。以前我们排队买股票，前一天晚上我们排队买认购证。现在我们排队买房，提前三天开始全家换班。我们喜欢买打折和打折的商品，我们会毫不犹豫地排一上午的队。餐厅里的人越多，我们就越喜欢。我们宁愿坐在门口的塑料凳子上吃两个小时瓜子。(就算感冒了也要去专家号，提前一个月开始安排。现在我们也喜欢排队9个小时去世博会看立体电影。)

我们似乎又很有耐心了。

这是中国。传统心态和现代境遇扭曲在一起，我们躁动不安却又心安理得。

不能减速的中国

19世纪末，美国传教士亚瑟·亨·史密斯写了一本书《中国人的性格》。他专门用了一章来“忽略时间”。

史密斯认为中国人对时间的漠视体现在他们的努力上。他们一直在工作，但实际上是在浪费时间。他们根本不担心做无用的工作或者返工。

几十年后，史密斯的“盎格鲁-撒克逊式的急躁”变成了中国人的“急躁”。五四以来，启蒙者越讨厌浑现状，就越会改变现状。如果你想在短时间内完成西方几百年的旅程，必然会显得咄咄逼人、急躁，手段往往凶狠粗暴。

“10000年太长了，无法抓住这一天。”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二个十年，中国人的时间观再次加速。大跃进和大跃进成了时代关键词。众所周知，欲速则不达。它不但没有加速，反而导致了完全的停滞。

改革开放的钟声敲响后，“收回逝去的时光”成了全民族的声音。目前，环境更加复杂，现代和后现代语境交织在一起，工业化、电子化和网络化社会已经形成，我们不再愿意等待。

我们什么时候失去了放慢速度的能力？

中国人的时间观从近代开始加速了三次，停不下来。我们需要的是时刻看着时钟，规划自己的人生:一步一个脚印，名利双收，嫁入豪门，一夜暴富，35岁退休...

技术不耐烦了

《连线》曾经发表过一篇文章《让我们疯狂的33件事》，列举了现代生活中让我们无法忍受最终崩溃的33件事。

首先是航空旅行空。的确，突然被告知必须在候机楼静坐两个小时是非常讨厌的，更别提那些在机舱连膝盖都不能伸直的穷人了。

另外还有信用卡、客服、病历、复印机、打印机、马路、电话会议……都被列为“疯狂对象”。

等等，这些东西不是为了让人类生活更方便而发明的吗？难道他们不能减少重复性的工作，让事情变得更容易吗？为什么他们会让人更不耐烦？

我们发明东西，显然是为了方便，解决烦躁。比如你再也不用复印500份文件了，因为我们有复印机。然而，高科技复印机的操作变得如此复杂，以至于办公室里很少有人能理解它。所以我们专门指定了一个人去研究这项技术，但是当他不在的时候，其他人就彻底疯了。连这个专门的人都疯了。他打了一个疯狂的电话，骂了复印机公司的人。最后还有其他一些专业人员过来帮我们更换墨盒，把被挤到折扇里的纸拉出来。

这就是这个高科技时代的伟大之处。我们发明了很多东西试图解决烦躁，但实际上我们只发明了其他的烦躁。

发明号码机的人肯定不是中午去银行取号的。当你满怀希望地按下按钮时，你吐出的纸条冷冷地告诉你，你面前有32个人，而这32个人已经坐满了所有的座位，冷冷地看着你。

不耐烦是一种社会心态

生活越现代，烦躁就越重。

当电话不流行时，没有人介意每隔几个月收到一封信。但是在手机随身携带的时代，几分钟内不回短信的人会被嘲讽为没有机器伦理。

只用公交车等半个小时也不奇怪。现在，应该经常提醒司机抄近路超车。

以前我们用电话线拨号上网，56K网速很慢，但是没有人因为条件如此，大家如此而感到烦恼。在论坛上发帖，有些标题是“大图杀猫”“小猫慎入”，提醒网友注意网速，已经成为一种文化现象。现在的带宽都是用m来衡量的，几十m也不少见。然而，我们犹豫着打开网页，我们的第一反应是点击刷新按钮，有时我们迫不及待地想砸电脑。

这是时代加剧的烦躁。既然可以快，就一定不能慢。有比较，就有烦躁。

除了时代，还有哪些条件会引起你的烦躁？

重复，单调，复杂，呆板，局促，耽误，消耗，不理解，失控，不知所措。

但最重要的是，这是不公平的。

你不用排在银行第33位。只要是VIP就可以直接走到柜台，把那32个可怜的混蛋留下。不能给非VIP人群提供舒适的基础服务吗？是的，我们的基本服务是在铁椅上坐两个小时。

不用去医院也可以挂一上午的号。只要你认识医院里的任何一个员工，从院长、主治医生到行政人员，他们都可以直接带你去专家诊断室。普通人看病不方便吗？是的，只有几家医院。人少的地方可以去。

春节旅游高峰买火车票不用通宵排队——可以订机票。底层的人没有实惠的回家方式吗？当然可以在火车站广场买黄牛票，多付一个月工资也是可以的。

买房不用排队。反正它涨了，你卖了你就没地方住了。不必急着结婚。你还没买房。

人的易怒源于社会结构的不稳定。因为你总是担心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你会被社会抛弃；如果你现在排队，肯定会有人接替你的位置。所以，一定要沉不住气。我们无视规则——事实上，没有规则。我们抓住的是硬通货，我们永远排队等待的只是愿景。

我们就像超市收银台前的购物者，在几个长龙之间推着购物车，要不要排队，左右为难。插上电源，挤进去，不想等一分钟，焦躁不安。

另外，我们总觉得别人排队比我们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