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这家公司

作者：陈 漠来源：《新周刊》总第325期

这家公司最“奇妙”的地方在于，它既是公共服务，又是产业运营；它既面向社会，也面向个人。销售没有售后服务的产品；是投资，但不保证你的回报。

“我们不需要教育，我们不需要思想控制，课堂上不应该有黑暗的讥讽。老师，让那些孩子走吧……”平克·弗洛伊德在1979年的音乐专辑《失落的墙》中愤怒地歌唱。

在今天的教育体制下，这些偏激的字眼已经不合适了。高中之前，可能有学生在墙里抑郁；我一进大学，整个环境就已经完全商业化了，一切都按照一个商业目标运作——如何把学生当商品卖。

我们大学更像一个公司，好的坏的。

这家公司是如何做营销的

高三学生如果有幸看了十几年的高考志愿手册，就会晕倒。十几年来，各种热门专业层出不穷。如果大学是公司，那就是深圳华强北的山寨手机厂商。iPhone流行了，就是HiPhone，流行什么就模仿什么，抄袭什么，滥用什么。

早年流行经济学专业，各高校开设国际贸易、货币银行、金融、应用经济学等；后来法律普及，大家都想着进公安稽查法，通过“法律考试”；接下来是工商管理、公关、广告、市场营销等市场管理专业；没几年，风头转到了IT行业，于是计算机学科充满了热情；然后，影视、美术、表演、播音、主持等专业破了头，甚至工科院校也敢成立影视学院；最后，物流管理、电子商务、艺术投资管理、房地产管理、物业管理、动画设计等专业面临新时代的热点。

纵观大学十几年的热门专业，几乎可以看出一个国家的走向。尽管经济数字很高，但大多数经济学专业的学生只是会计和销售人员。“法律考试”的通过率和公务员考试一样低，公安考试法早就人满为患，没有背景想都不敢想。商科专业卖保健品搞传销，计算机专业在网吧做管理员。现在连潜规则都不一定有，明年还有一个新人。播音主持和电影导演想去电视台？你等着做专栏聘请的兼职农民工吧。物流管理去快递公司，电商在淘宝卖外贸货，动画设计师不是快死了就是画假动画。只有房地产的红旗打不垮。如果你足够幸运，能早点卖掉你的财产，你就赢了。

十几年的大学专业热潮，在每一次大学专业热潮之后，都预示着这个行业在社会上的腐朽。你必须相信这一点。最热门的专业等你毕业就烂了。中国大学有这个能力。因为他们是山寨公司，他们看重的是“快速反应能力”。谁能快速抓住热点，吃大量的原材料囤积起来，快速做出模仿，哪怕战略上成功。

这家公司是如何运作的

你终于进学校了。当你来到学校的时候，你发现你的校园离照片上著名的校门有几十公里远。还不错。如果你在一个以城市名为前缀的校园里，你会发现在地图上离我们学校有几千公里，所以你需要谷歌地图才能看到全貌。

现在大学开分校很流行，所有大学都去一个地方开子公司，所以叫大学城。大学城建设中经常出现的资源整合、辐射效应、集约模式、融资管理、引领发展、促进转型，就像商业教科书一样。既然大学是公司，大学城自然应该是企业。这项业务的业务量大得惊人，占地几十平方公里，建筑面积几百万、几千万平方米。投资金额就是天数，流水账也是天数。

知名大学生意做得好，没有知名大学的城市也有新花样，于是政府出面，把当地的二三流学校和外地的知名大学配起来，成立联合分校。对于本地人来说，算是招商引资，对于国外大学来说，算是拓展业务。负责一件事，我们学校隔三差五就有老师飞，算是连锁经营；不好的是死了留个牌子，只能算是授权加入。

有分，有天然的。大学公司的另一项业务是合并。高校合并是中国教育界的一件大事。学院升格为大学，专业大学升格为综合性大学，理工大学有文理学院，理工大学有影视学院，更何况现在几乎每所大学都有医学院。据说合并趋势的目的是集中师资力量，加强学科水平，努力合并几所世界一流大学。自然，最高的目标是全国统一为一所大学。这样一来，必然会出现一所在世界大学排名上更靠前的中国大学，学生数量将位居世界前列。

合并重组是公司经营方式的终结吗？不会的，大学很快就会发现剥离和分拆上市其实是更好的资本运营方式，让合并后的大学可以分拆上市，然后再进行资产评估、征地拆迁、结构调整、资源重组、院系学科调整。

这家公司的收入和支出

出乎意料和意料的是，大学公司用了这么多方法，但最后资产负债表还是那么难看。

大学负债累累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燕山大学、浙江大学城市学院、吉林大学等学校欠下数亿、数十亿甚至数十亿的债务。根据媒体报道的数据，我国高校实际负债数量可能在4000亿至5000亿元之间。

这对于任何职业经理人来说，真的是一场噩梦。但幸运的是，大学公司有一个超常的周转策略:“扩大招生，卖地还清”。以公平价格收购的教育用地以几十倍的价格拍卖，还债不成问题。如果其他公司负债破产，大学公司也会负债小赚。

有大学校长还指出“大学不印钞，不卖产品，主要产品是人才，但是送大学人才是不收费的……培养出来的人才免费供给社会”，所以大学的债务应该由全社会承担。有总经理的时候，董事长要笑而不语。

大学不印钱，学生的钱源源不断的流入。在教育体制改革的诸多口号中，高等教育产业化是最有力的口号，直接意味着学费年年上涨，扩招年年实施。大学公司的生产模式比较特殊，先收钱，再做事，口碑再冲。如果学生进大学要交学费，毕业被公司买了还要花钱，就像机场高速一样，收出入境费，这真的是一个很大的商业创新，是世界企业史上的一朵奇葩。

这家公司的奇妙之处在于，它的收入既来自政府拨款，也来自学费等白手起家的收入，它的产出既被视为公共服务，又被视为商品。哭穷两端靠债是有道理的，有很多可供安排组合的选择。所以可以看到，两位校长都呼吁增加经费，还有人抱怨学费太低。硬件不足的时候，他们抱怨钱少。就业率低的时候，就怪社会。当他们负债时，他们说他们是为公众服务的，当他们收钱时，他们就成了工业经营。

当然，最奇妙的是，它永远不会对资产负债表、股东、产品质量、客户负责。作为普通公民，作为纳税人，我们已经为这家公共服务公司交了税，然后给这家运营公司交了一笔费用让他们的孩子入学，然后毕业就要落户就业。最后，所有人都要承担责任。

即便如此，我们也永远看不到它的账单。

大学企业文化

没有哪个公司的新闻比大学更像娱乐新闻。

这里有学术抄袭。从博士生导师到校长，学术抄袭新闻的频率比音乐歌曲的抄袭还要差。男女关系是有潜规则的。从艺术类院校到外语类院校，年龄跨度和爆料度与影视圈相比都不算太多。有骂战，有炒作，有敲诈，有谋杀，有嚼舌根，有暗箱操作。不仅有情色故事，还有推理小说。

这也是为什么大学新闻总是成为网站的头条——意想不到的故事层出不穷，只要带个元素就是好标题。

算上近几年的大学，从招生、教学、考研、学术、收费、征地、贷款、就业、师生关系、校园生活、社会活动，都有丑闻。一个公司的整条生产线自始至终都有新闻亮点，这是培育企业文化的经典案例。

一个学生，从入学到毕业，从原材料到成品，从产品到员工，经历了这家公司完整的生产线。你投资学费，试图换来未来，最后-

恭喜你，你毕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