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讲台

作者：王波来源：《中国青年报》2010年3月17日

与瑞典老国王握手后，意大利人恩里科·费尔米从国王手中拿走了自己的盒子。盒子里有三样东西:诺贝尔奖奖牌、证书和信封。

此时此刻，1938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最想要的，就是那个不起眼的信封。因为他知道，“肯定有奖金”。

这笔钱的重要性，对于站在他身边的美国著名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赛珍珠来说，是无法想象的。然而费米来不及多想，万千思绪被掌声和祝贺淹没。

16年前，在需要掌声和祝贺的时候，这位21岁的年轻人遭受了别人无法想象的尴尬和孤独。

1922年7月，费米完成了他关于X射线实验工作的博士论文。答辩时年轻人滔滔不绝，前面的11位成员要么一脸不解，要么直接打呵欠。在辩护结束时，这些穿着黑袍和方巾的人没有一个上前握手或祝贺。他得到的唯一安慰是他的论文最后得了高分，但由于某种原因，学校并没有按照惯例公布费米的博士论文。

幸运的是，参议员科尔比瑙教授偏爱费米。在这位政治家的支持下，费米在罗马大学获得了一个教职。当墨索里尼政权决定成立意大利最高学术机构意大利科学院时，27岁的费米在柯比尼奥的推荐下成为院士中唯一的物理学家。

院士身份给费米带来了可观的薪水。他忍不住对妻子叹了口气，“钱总是给那些不找的人。我没去找，它自己来了。”对于这个一直缺钱的人来说，钱可以给他安全感。

但他对院士的官服非常反感，学院成立那天只穿过一次。那天，家里雇了一个油漆工。费米让妻子关上所有面向走廊的门，这样他就可以穿着燕尾服出门，以免被人看见。

他也不喜欢法西斯口号和口号。和物理学教授布洛兹坐公交车去佛罗伦萨的路上，看着“墨索里尼永远是对的”等诡异的口号，费米每次读到一句口号都会大声评论:“胡说！废话！”

同时，费米关于电负性粒子核发射的深奥理论也被认为是“扯淡”。1934年，他将论文寄给《自然》，但对方拒绝发表。虽然这个理论成为他对物理学的主要贡献之一，但当时很少有人能理解。

不被理解的年轻人决定暂时把精力从理论物理转移到实验物理。在实验室里，费米不断用中子撞击各种元素。当他们击中铀——当时元素周期表中的最后一种元素时，他们发现铀发生了非常强烈的反应，放出了不止一种元素。

这无疑是一个伟大的发现。费米自然开心，但更开心的人显然是柯比尼奥。就在费米谨慎地表示要做进一步的实验验证时，柯比尼奥迫不及待地在科学院的新闻发布会上宣布了费米实验团队的成果。

在法西斯政权看来，费米的发现是“法西斯在文化领域的伟大胜利”。被法西斯掌握的各种媒体开始鼓吹这一成就，并声称它“再次证明，在法西斯的领导下，意大利可以成为全世界物理学家的导师，各方面物理发现的先驱”。

夸张的报道让费米尴尬。老婆，晚上睡懒觉，结婚以来第一次被费米叫醒。我丈夫沮丧地告诉她，“我的名誉有问题”。

但更成问题的是他们的前途和生活。因为第一部反犹法律通过了，费米的妻子加蓬是犹太人。

1938年11月10日，费米夫妇按照事先的电话通知，在晚上6点等着斯德哥尔摩打来的电话。

事情是这样的，6点钟的时候，不是电话铃响，而是广播里播音员生硬冰冷的声音。对方看到的是第二批关于种族政策的法令。法律限制犹太人的活动，降低他们的公民身份。这意味着费米的妻子和几个朋友将受到这一法律的影响。

当家里很冷的时候，电话终于响了，“瑞典科学院决定将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授予费米教授”。

逃离意大利的想法已经在费米教授的脑子里萌发了，但是他苦于没有开销，因为意大利政府规定出国的人只允许带一定数量的现金。这时候诺贝尔奖给了费米一个逃跑的机会。

一个月后，费米登上了诺贝尔奖的领奖台。这次意大利媒体并没有大做文章，只是三线报道了费米获奖的消息。然后他被指控犯罪，因为他没有用法西斯的方式向瑞典国王致敬。

这些指责对费米来说毫无意义。利用这笔奖金，费米直接逃到了美国，主持建造了世界上第一座原子反应堆，这是制造原子弹的决定性一步。

后来，费米告诉女儿，“我相信信封是三样东西中最重要的”。正是这个“最重要”的东西，让这个逃犯的余生辉煌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