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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爱如伴

作者:大友 秦丽来源:《山海经·人生纪实》2010年第1期

何艳芬的痛苦源于15年前的一个清晨。

1995年1月16日早上6点,看起来很累的何艳芬骑着自行车回到小区。何艳芬是河南省焦作市一家医院的医生。昨晚是她的夜班,但如果她累了,她必须再回来——今天是她女儿梁华的15岁生日。

回到家,她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女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丈夫站在床边摇着孩子不知所措,大声喊叫。

两个小时后,在他工作的医院,着急的何艳芬拿到了女儿的诊断书:脑动脉瘤破裂。拿着诊断书的何艳芬瞬间崩溃——她是医生,也是心脑血管疾病专家,她知道外人看似平淡无奇的六个字背后的含义是“死亡”。这是一种绝症,目前还没有治愈的方法。何艳芬闭着眼睛看着昏迷的女儿,心痛不已。

绝望中的希望

女儿伸出三根象征活着的手指

下午,梁华被推进手术室。手术后,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的梁华一直没有脱离危险,何艳芬的努力是这样开始的:换药、输液、擦洗伤口、时刻值班。

23天23夜,几乎没睡过一次的何艳芬,没能等到女儿醒来。她绝望了:女儿变成植物人了吗?一个15岁的孩子,你会这样度过余生吗

一天早上,窗外阳光明媚。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后,何艳芬坐在病床前,梳头洗脸,把女儿放在平日最爱的蝴蝶发夹上。何艳芬说:“孩子,如果你能听见妈妈说话,你的手指能动三次吗?”

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手术后23天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梁华慢慢伸出一根手指。是错觉吗?何艳芬急忙擦了擦眼睛。是的,那是女儿的回应,因为她明明看到女儿伸出了第二根手指,接着是第三根。

醒来后,梁华被何艳芬带回家,回家的梁华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因为失去了行动能力,梁华所谓的觉醒,不过是他可以左右移动双手和头部,然后隐约喊出“爸爸妈妈”。在过去的三个月里,因为大小便失禁,何艳芬每天最重复的工作就是不停地给女儿换衣服和床单,然后晾晒和洗漱...

“努力也没关系,但是对于一个15岁的女孩来说,这不是她应该过的生活!”三个月后,在何艳芬的鼓励下,经过无数次的摔、爬、爬、摔,梁华终于在没有任何支撑的情况下颤抖着站在了床前。

于是,从那天开始,何艳芬帮女儿出门,一直到晚上才回家,只要天气允许,凌晨四五点黎明前。出门的目的是散步——虚弱的梁华只能从散步中锻炼。当你走累了,就在路边休息;如果你饿了,就找个地方吃饭。但是即使有帮助,梁华也走不稳。每当梁华要摔倒的时候,何艳芬就赶紧把腿放在她身下,然后用力抬起她的胳膊,这样梁华就能慢慢摔倒在地,而不会摔伤自己的身体。每次梁华摔倒,何艳芬都可能摔断腿或胳膊脱臼。一年后,当梁华能够慢慢独立行走时,何艳芬脚趾骨折,腰部软组织挫伤,手臂脱臼多达27次。

伤心放弃

为了给女儿找点事情做,分散她的注意力,何艳芬向小区附近的梁华报了一个电脑培训班。但半个月后,因为梁华忘记了学业,何艳芬不得不放弃。后来,何艳芬带着女儿去残疾人就业市场找工作,但梁华的身体状况无法适应工作的劳动强度...

学习技能失败,找工作碰壁。梁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想再出去了。看着女儿不开心的样子,何艳芬很着急:女儿的身体已经不健康了,心思也不应该再被阴影笼罩了。怎样才能让女儿觉得自己还是有价值的

在母亲的陪同下,梁华前往河南郑州一家权威医院进行全面检查。检查结果让何艳芬又哭了:病情恶化,随时有生命危险。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原来,何艳芬以为女儿从昏迷到苏醒,从苏醒到走路的恢复,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妈妈想当然的事情。

“既然这样,我有必要让女儿学习技能,找工作,接受正规治疗吗?我女儿的生命随时可能结束。为什么我要让她接受很多无效的治疗,承受一些不必要的痛苦?为什么不让她在有限的日子里开心起来,多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呢?”何艳芬第一次有了“放弃治疗”的想法。

96年8月初的一个晚上,何艳芬发现女儿正坐在沙发上专心看电视。屏幕上有美丽的画面,有山有水,有绿树红花,有鸟鸣。看到妈妈回来了,梁华试探性地问:“妈妈,你能带我来这里旅行吗?珠海是个美丽的地方。”

“旅行?”何艳芬心里一怔。是的,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下会有多幸福?这不就是我想给我的孩子找的吗

“好吧,只要你想去,我妈妈会带你去的!以后我妈再也不让你学技术找工作了。我妈能陪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吗?”何艳芬抓着女儿的时候眼眶湿润了——可怜的女儿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是什么意思。既然我的医生和母亲对她的孩子的疾病无能为力,那就陪她度过生命的最后一部分,看着她的女儿微笑着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第二天一早,何艳芬赶到医院辞职。经过与丈夫一夜的思考和沟通,何艳芬做出了一个非同寻常的决定:放弃治疗。从今天开始,她要出发了,带着母亲难以言喻的辛酸和一种令人心碎的痛苦,走向女儿生命的尽头。

妈妈会陪你一路到天堂

知道孩子生病,医生和妈妈都很无奈。这有多可悲?明明,却只能假装微笑着抱着孩子一点点,一步一步,一天一天的接近死亡,这是多么残忍?明明看到女儿越来越开心,妈妈却害怕无数次在梦里随时可能出现的终点。这是什么样的折磨...很多时候,何艳芬都觉得自己撑不住了。当时她告诉自己:我不能摔倒,女儿需要我,只要女儿一天不停止走路,我就不允许自己摔倒。

“放弃治疗并不意味着放弃一切。我要让我的孩子幸福!”就这样,1996年10月的一天,何艳芬一手拿着尿壶,一手抱着虚弱的女儿来到火车站,踏上了她和女儿漫长旅途的第一站珠海。大家以为这是一个母亲带着身患绝症的女儿到处求医。没有人想到,其实是一个母亲在用一种不平凡的方法弥补女儿不完整的人生。

在珠海的七天里,梁华非常兴奋。她不知道自己的病意味着什么,因为她从未在母亲的表情和眼神中发现一丝恐惧。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1997年4月,母女二人再次外出,这次选择了黄山。去黄山源于梁华的一个问题:妈妈,据说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山。黄山真的那么好吗?可以去黄山吗?我能看看著名的黄山迎客松吗

去黄山!去看迎客松吧!何艳芬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这是一段伴随着无数情感的旅程。

坎坷的路走到了黄山脚下,准备爬山的何艳芬遇到了麻烦:蜿蜒的石阶看不到尽头,坡度接近60度,自己不到50斤,女儿将近70斤……这是一段多么艰辛的旅程啊。梁华看出了妈妈的犹豫:妈妈,不然我们就不上去了,反正我们已经看过黄山了...

“爬啊,花花,反正爬到山顶,就算爬,你妈也会带你去看山上的迎客松!”何艳芬自信地握紧女儿的手。

妈妈带着女儿爬山,出现了一个动人的场景:走三步,坐下呼吸;又走了三步,我坐下来喘口气。母女相互依偎着欢呼,然后又上去了。不会走路,真的不会走路。何艳芬抱起女儿,按着一边的岩石一步一步往上挪;在坡度接近90度的地方,为了保持平衡,何艳芬甚至用手和脚爬上石阶...

一个游客停下来,另一个停下来,第三个停下来...得知母亲希望在黄山完成一个重病女儿的登顶,亲眼看到迎客松后,22个陌生人加入了这个艰难的登顶。

一个特殊的团队形成了——这些彼此不熟悉的游客自发地,三人一组,从左到右,并在他们身后举行,交替地把何艳芬的母亲和女儿送到山上和著名的迎客松前...当他们下山的时候,一直陪伴着那些不愿离去的游客的22位游客再次搭起了华:姑娘,我们帮你。

黄山之后是延安,延安之后是上海,然后是天池,西双版纳,蒙古草原,井冈山,嘉峪关...一路笑,一路泪,忍住悲痛的何艳芬陪着女儿走在幸福与痛苦,希望与绝望的边缘。她不知道女儿的幸福什么时候会戛然而止。她知道的是,女儿离死亡越来越近,她的痛苦越来越致命。

“妈妈,我们去西藏好吗?”2007年9月,母女俩去敦煌旅游时,梁华意外地看到一辆从敦煌汽车站开往西藏的大巴,兴奋地向母亲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一向对女儿百依百顺的何艳芬,这次犹豫了:西藏是圣地,但对女儿来说,也相当于死气沉沉的地方!极度缺氧,高海拔,连很多健康人都适应不了,我女儿该怎么走?何艳芬回过头来,看到女儿期待的样子,不忍心拒绝。医院诊断她女儿的病最多持续了两年。现在十几年过去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去西藏!如果真的回不来了,我就和孩子在一起,永远和大山雪原在一起。

打定主意的何艳芬,找了一个公用电话,给焦作老家的丈夫打了电话,报告了他的行踪。与其说是报告我的行踪,不如说是解释我的遗言:我要带女儿去西藏。如果我不能回来,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别走,你的身体状况受不了。”当车站工作人员看到何艳芬扶着在检票口不能正常行走的梁华时,他们试图说服何艳芬放弃。最终,车站工作人员不情愿地把票卖给了他们,并反复叮嘱司机在路上要照顾好这对母女。

按照司机的要求,何艳芬买了两袋氧气,然后登车出发。起初,母女俩像往常一样,但当他们来到拉萨的前站脱脱河时,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突然袭来。几乎是瞬间,梁华和何艳芬同时出现了呕吐、头痛等剧烈反应。

“马上吸氧!”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对他们大喊大叫。

何艳芬挣扎着往女儿鼻孔里插一袋氧气,却舍不得再打开一袋氧气。她不知道前方有多远,氧气是否充足。何艳芬不停地呕吐,梁华不停地乞求:“妈妈,深呼吸!”“傻孩子,氧气是单独用在你身上的。不知道够不够!你吸吧,妈妈没事。”何艳芬痛苦地安慰着女儿。

何艳芬的高原反应持续了四个小时。四个小时后,大巴到达拉萨站,何艳芬把女儿抱下车,然后一步一步向布达拉宫走去。

跪下,虔诚地跪下。

我还是天堂里最幸福的女儿

从西藏回来后,梁华的病又复发了。何艳芬在2008年3月11日的日记中写道:花花左腹股沟感染已经20多天了,没有好转。导尿管插了4天,解决了感染被尿液浸湿的问题。我一天换23次药,一直有脓性分泌物...死亡真的来了

死亡即将来临,但十多年来,这位勇敢不屈的母亲依然没有放弃带着女儿寻找幸福:2008年6月,母女俩千里迢迢来到旅顺。旅顺203高地是1904年日俄战争中日俄军队西线作战的重要场景,地形十分险峻。景区有客货车,但为了省钱,母女俩决定走来走去。下山时,由于惯性,梁华突然前倾,差点滚下山坡。看到势头不对,何艳芬赶紧先搭上一条腿,然后用胳膊把梁华拉了回来。梁华站得很稳,但何艳芬倒下了,胳膊和腿严重擦伤。疼痛难忍,没有止血止痛的药。母女俩坐在山坡上唱着《世界上只有妈妈好》。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母爱溢出山坡。

2008年9月,何燕芬站在山东蓬莱的海边,抱着梁华。他们打算渡海到黄河口,但是每人票价300元,太贵了。就在母女俩皱眉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观光团。“坐我们的船,我们带你去。”团体游客礼貌地向他们挥手。何艳芬也不礼貌,拎着尿壶抱着女儿上了船。在过河的过程中,梁华陷入了昏迷。然而,20分钟后,当船靠岸,一群热情的人争先恐后地把他们的母亲和女儿送到医院时,梁华奇迹般地再次醒来。

当他醒来时,梁华的第一句话是,“妈妈在哪里?何艳芬拉着女儿的手说,别怕,我妈就在身边。梁华哭了:妈妈,我以为我死了

2009年5月16日,在另一次旅行归来并感觉身体不适后,在母爱的支持下奇迹般地度过了15年幸福时光的梁华给母亲写下了这段话,这段话至今仍与死亡有关。不同的是字里行间有平和:妈妈,我宁愿死在旅行的路上,也不愿意躺在病床上。我死后,请把我的角膜捐给需要光的人。

这一次,何艳芬没有回避死亡这个话题。她知道是时候向女儿解释一切了。

于是,母亲平静地告诉我,女儿静静地听着,父亲沉默着,一个关于死亡的沉重话题就这么轻松地展开了。妈妈说完,女儿哭了:对不起,妈妈,这么多年你为我受了这么多苦。谢谢妈妈。15年的幸福是你给我的另一个人生历程。即使在天堂,我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儿。

妈妈哭了:花花,虽然一开始已经证明放弃你的治疗是对的,但是我现在还是想对你说对不起,请原谅一个妈妈的无力感。

父亲哭了:其实他内心的痛苦不亚于妻子。不同的是,他是个男人,不能表现出懦弱;不同的是,他每天下班后都要做几份临时工。只有这样,他的妻子和女儿才能有足够的旅费。

“孩子,不要害怕,死亡没有到来的一天,你必须有快乐的一天。我们支持你捐献角膜的决定,我们也会像你一样捐献角膜。”眼里含着泪的何艳芬和妻子,在女儿简单的几句话后,郑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这是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承诺。这是一个母亲,一个父亲,一个女儿在冷静地审视生命的意义。至此,对死亡的恐惧已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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