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
作者：赵瑜来源：《黄河文学》2010年第5期
火车站是一个很容易忘记自己的地方。票我看过很多次了，但是坐在候车室里，总是忘记自己的车次和车厢号。
我们面前的人在变。几乎，在火车站，我们无法认识一个陌生人。
你去送人，往往只看你想送的亲戚朋友，不看别人。
几分钟后，坐在这里的人会被一个会唱歌的物体带向不同的方向。就像消失的云，痛苦尖叫的鹰或乌鸦，很容易在记忆中消失。
如果我们在宿舍遇到这些面孔，我们一定会记得他们:如果我们在卧铺车厢遇到他们，记忆会持续几个小时。
但因为是火车站，记忆就像一个装满水的海绵，懒洋洋地把这些人的脸扔到空空中，一点一点模糊。
我曾经有过被火车扔下去的经历。
我横冲直撞冲到站台的时候，火车慢慢开走了。这是一张值得用慢动作播放多次的照片。
我在那个站台上等了一会儿，气喘吁吁地发呆了很久。
一个车站工作人员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堵车，别灰心，换下一趟车就行了。
是个中年人，声音憨厚，像我父亲。大概他身边的亲戚或者朋友也有类似的经历，所以看到我的时候，他的记忆被唤醒了。
但是，当时我心情阴郁，从头到尾都没有抬一下头。
我只看到他的背影。
经常在火车站，思维活跃。当你看到一个男人穿着方格子衬衫，你会想到一条同样外观的毛巾；看到一个背上有图片夹的女生，我会想起我中学时候喜欢的下一个班会画画的女生。她的头发很长。她穿着一件黄色的连衣裙，像一只秋天的玉米芯一样插在教室里，让所有看到她的男生都想咬一口，而我无疑是嘴巴最大的那个。
然而，这些想法只是暂时涂抹在记忆中的草图。可惜是公众背景，其他人随时会来这里描述自己的想法。只需要一眨眼的时间，这些记忆就会被别人的笔画覆盖和干扰，变成模糊杂乱的声音。
我喜欢在火车站来回走动。
坐在第一排椅子上，可以看到一群衣着光鲜的大学生。他们干净的白衬衫表达了他们的生活质量。他们有的是时间打扮自己，甚至想谈一场要嚼几十年的恋爱。我看着他们激情地聊着火车过海时听到的声音，听着他们的笑声，肆意而天真，突然觉得自己也是个学生。
十年前，我坐火车去另一个城市，看望一个交往很久的女孩。在火车上亏了钱，却遇到了另一个女孩，获得了短暂的爱情。
火车站的卫生间里，一个小孩蹲在地上小便。他尿完了，就喊爸爸。
一个戴眼镜手里拿着卷纸的男人站在那里发呆，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于是孩子又喊了一声，爸爸，爸爸。
每次进火车站，总觉得十个人里一定有一个是小偷。所以，我试图判断谁是小偷。我一个个仔细观察。我觉得贼不用穿破衣烂衫。小偷甚至用手机玩游戏。
我是这样想的。木丁住在一个头发凌乱的年轻民工家里，一直看着，直到他发现我还是没有放弃的意思。我看着他喝水打嗝；看着他站起来拿着手机四处张望；看他盯着女人的胸部；看着他从包里拿出一个苹果，用手擦了两下，放进嘴里:看着他叫出一个人的名字，拼命摇手机；看着他把大袋子从另一个座位上搬下来，让某人坐下，大声说:“我已经把他们俩的票给他们了，就等你来。”
直到小伙子走了，我才知道他是一个等着一起回家的同伴。看到他的时候，我很专注。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旅行包被旁边的一个老人放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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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就惊呆了。如果这个时候有贼拿了我的包，那我肯定什么都不知道。
我去过国内很多城市的火车站，见过不同的分离方式。
抱在一起，喊着名字，亲吻，羞涩的挥手，默默的离开。
我去给一个亲戚送行。她提着一个装着化妆品和梳子的草包。我曾经放了几张公交车票在里面。
她后面的座位空像个小舞台。首先，一个孩子坐在那里，来回摇晃他的腿，然后他和孩子的母亲坐在一起。
一个行李箱被拉了上来，一个穿得像运动员的帅哥只坐了一秒钟，大概看到了靠窗的位置空，立刻带着行李箱飞了过去。
另一个打电话的女孩坐在那把椅子上。她戴着一只大耳环，像个淘气的孩子一样来回摇摆。她不会说普通话。她就像一个鞭炮，突然一个爆炸了。果然，她点燃鞭炮就走了，她那缠绵的声音在椅子上来回缠绕了好久。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坐在椅子上，拿出一本杂志，默默地看着。几分钟后，椅子换成了一个戴眼镜的女人，她也在默默看杂志。就像那个男人是个怪物一样，他突然改变了性别。
我坐在那里，一直看着空椅子。我以为是个小剧场。坐在那里就像被人指使，一男一女，一男一女，也许会无限期的下去。
火车没有晚点到，听起来就像一个歌手在远处的舞台上唱高音。
候诊室里的人突然站了起来，箱子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和吹窗户的风相互作用。老人小声劝说孩子的声音和手机铃声混成一片噪音。
突然觉得在大剧院，排队，听旁边的人说话，微笑，掏出票，给带孩子的家人让路，都是特别的表演。
像其他礼物一样，我把包放在货架上，然后下车，看着它一点一点地开始。
突然想到，有一年夏天，我去一个陌生的城市上班，姑娘哭了。我坐在火车上，看着她变得越来越小，模糊到一个遥远的地方。
突然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我看见自己坐在一片树叶上，在遥远的夜里，在岁月的记忆里，和火车一起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