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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

作者:张曼娟来源:《人间烟火》

一直以为晚上还有机会拿着话筒听你的话,感觉好近。但是,所有的人都在说你最后的消息,我渐渐相信(一开始我总觉得谣言不正确;结果不真实),再也不能了,三毛姐。

于是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件事,每家报纸都在头版大篇幅报道,漫天要价,说三道四。反正你也不能再争辩解释了。在现代文学的课程中,我向同学们宣布,下学期,也就是你们走后的第四天,我们要进行一个关于三毛的专题讨论。我只是在想,当这种热潮结束,当你提到你的名字,你欢呼或哭泣,或者你不赞成的反应稍微平息时,应该有人会发现你在文学艺术上的成就超越了你的浪漫传奇。

这一直是你关心的,不是吗?

你曾经和我讨论过,在一篇短文中,我以“我明白了”这个词结尾,这让你很惊讶。就知道,我讲究文字,当然你也是。说到写给柴玲的一篇散文,真的很难,很特别,但是很多人说:你在写什么?三毛!

他们看不懂。你的声音里有抑郁。

但你是在突破自己,努力成为别人不习惯的三毛。我说。

所以,我知道你是真的着急,不是真的决心闲着。

你已经把自己和群众拴在一起了。

不管我的心情是好是坏;不管我是不是病了,只要站在讲台上,看到座无虚席的读者,看到璀璨的灯光,我的活力就来了,我所有的痛苦就都忘记了!你说过。

几年前,演讲结束后,人们蜂拥而上。突然,一个年轻女孩崩溃地哭了起来,吓坏了其他人。她只听到她断断续续地说:

我,触摸...是三毛!

这种故事广为流传,为你涂抹神奇的色彩。

但是,三毛姐姐,我说:我不喜欢演讲。只要站在舞台上,就觉得自己的生命力大大丧失,想逃跑。我只想安静的写作,安静的生活。

那天晚上,你说了一些我当时听不懂的话,你说:

所以,你自由了。

你走的第二天,我去南方演讲。飞机上的每个人都在看报纸,上面有你的消息,但我闭上眼睛,不忍心再碰它。天气寒冷阴沉,连南方都看不到阳光。到了演讲地点,突然有人问我对三毛的看法,厉声说道:“她是不是太对不起读者了?”

刹那间,我有了一种剧烈的、哭哭啼啼的悲痛。

然后,才知道,你不是自由的。

人们总是对公众人物很残忍,甚至是那些他们曾经迷恋过的人?

你的世界让很多人得到了安慰和感动。你给了他们温暖,编织了他们的梦想。当你正遭受着生理上或心理上可以宣告而无法揭示的剧痛时,你依然扮演着宇宙智慧的角色,为他人解决生活问题。

然而,生活对你来说也有着难以承受的重量;或者虚拟的空,当你需要一些真正的支持时,这些接受过你安慰的人能给你什么?

你曾在信中对我说:

有时候,我们必须保护自己免受伤害。这是你应该有的善待自己的智慧。

你给我的信都是九宫格毛笔写的,黑笔泡在水里,爽朗:

很久以来,我一直想告诉你,姐姐,我们都是走在这条路上。如果别人批评我们,你要分析他们的心态,这样你就不会再默默忍受,受委屈,甚至感到孤独。

三毛姐姐,我几乎为这封信落泪。虽然我们不是一类人,但也有过一些类似的经历。由于没打算成为畅销书作家,一提到名字就突然变得愤世嫉俗。我忍不住找了很多罪名,批判他们,恨不得把他们连根拔起。一开始我很害怕,后来慢慢冷静下来,因为知道这些事情并不能真正伤害到我。这些你都经历过,探索过,完全理解过,看着我,担心我没办法。我忍不住轻声说:不要害怕,慢慢走……听到这样的声音,知道自己不是完全一个人,是一种感激。

其实我们的关系只有那么一点点,但我知道你一直在努力做一些感恩的事,把自己奉献给很多素未谋面的人。

演讲结束后,我飞回台北,降落在黄昏和黑夜的交界处。天空空富于灰蓝色,跑道上一排排明亮的灯光流向视线深处,美不胜收。你以前也见过这样的场面吧?怎么才能舍得?所以,我又想起了你对江南水乡的邀请,那是你深深的怀念。我曾经约我和你一起去旅游,说找一群朋友,让当地的建筑师介绍我们,坐船沿着运河走。那些黑色的瓷砖和白色的墙壁映在美丽的景色中。

我也不能去。或者不需要陪伴,自己去。真的,有时候我喜欢这样想,当你又像往常一样旅行的时候(你不是说要去西班牙吗?),但是我们这次去的地方是一个我们无法想象的陌生人。这次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心,三毛姐姐。

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