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活着就是爱

作者：李晓来源：《视野》2010年第3期

21年前，3月26日凌晨，一个年轻人躺在山海关的铁轨上，一辆呼啸的火车碾过他的身体。那天正好是他25岁生日。这个人就是写《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海子。这一生，用充满汁液的声音，呼唤着那个一边种粮种菜一边匍匐在地的诗人，用这种残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短暂的生命。然而这个叫查海生的孩子在另一个世界是不会知道的。在他生日那天早上，他妈妈在来自农村的炊烟里煮了一锅红米粥，用这种传统的方式默默祝福在北京的儿子。当血淋淋的生命躺在冰冷的铁轨上，母亲的心再也经不起碾压。在生日那天结束自己的生命，也许是世界上最让母亲心碎的事情。三月的雨村，这个叫查海生的人的骨灰被送回他母亲居住的村子，门前300多米的松林下正好立了一个土坟。从那以后，母亲再也没有离开过儿子的坟墓。陪伴儿子入眠的是母亲的灵魂。在21年的农村风雨中，儿子海胜为母亲痛哭流涕。“海洋生物”是我妈很久以来一直在嘴里叫的出生名字。海胜15岁考上北大。一个村庄沸腾了，整个县都轰动了。她妈深夜挨家挨户给她发蒸白饼。毕业后，这个儿子成了北京的一名诗人。第一次去北京，看着儿子长这么长的头发，妈妈就笑着说:“海生，剪吧！”母亲走的那天，可怜的诗人找个人借了300块钱，坚持放在母亲的包里。母亲的袋子里装着50个家里的鸡蛋，母亲在乡下给儿子养了一群鸡。经过几天几夜的火车颠簸，终于到了北京，但是一辆都没有坏。妈妈一直抱着鸡蛋的布袋，因为她相信儿子每次吃一个鸡蛋，他苍白的脸就会变得更加红润。听说儿子给她的300块钱还在八十多岁的妈妈怀里。妈妈说等她死了，用儿子的300块钱送她上路就够了。海子自杀后，很多人惊呼这是彗星坠落。但是，在我妈眼里，根本就没有彗星，只有一个依附于她内心的生命。在妈妈的耳边，只有一个孩子在妈妈的梦里哭泣。一个国家可以失去一个诗人。而一个母亲根本不能失去一个孩子。海子，他并没有把最痛苦的诗句写进他所赞美的土地，而是把它嵌入了一个母亲痛苦的血液和心灵。所以我一直觉得，错过这样一个春天的诗人，其实是妈妈剜肉剔骨的一种残忍方式。广阔的天空空如何向广袤的大地表达深情和温柔的低语，我觉得是密集而小雨和雨。那么，一个孩子如何表达对母亲最深的爱呢？我想答案只有一个:好好活着就是爱妈妈。没有什么比健康美好的生活更让生下生命的母亲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