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流失

作者：薛涌来源：《中国新闻周刊》

最近，10多万中国留学生成为新闻热点。而国内读者却忽略了来自美国的另一个消息:绝大多数高端中国留学生还是没了。

《纽约时报》援引权威数据披露，2002年在美国获得科学或工程博士学位的外国留学生，2007年仍有62%留在美国。其中留学生留校比例因国而异。中国有2000多名医生，占中国赴美留学医生的92%，居各国首位；印度还剩600多名医生，占81%，排名第二；加拿大55%的医生留了下来，排名第三；第四个是德国医生，剩下52%；台湾省43%的医生留任，排名第五。接下来是土耳其(42%)、韩国(41%)、日本(33%)、墨西哥(32%)、巴西(31%)和泰国(7%)。要知道，毕业后的五年，对一个人的职业生涯有定型的影响。五年时间，一个人从新员工晋升到高层，站稳了脚跟。毕业五年了还留在美国，说明以后还会留在美国。

以上排名大体证明了人们已经知道的留学生回国的基本规律。首先，由于经济和生活水平的差距，发展中国家的学生倾向于留在发达国家。一般来说，你的国家越穷，它所占的比例就越大。比如按照中国大陆、台湾省、朝鲜、日本的安排，随着这些国家和地区经济发展水平的逐渐提高，留学生的比例也在逐渐降低。富裕国家或地区的儿童更不愿意遭受“外国犯罪”。其次，母国和学生学习的国家的语言文化体系越接近，学生就越容易留下来。在发达国家中，加拿大的留学生中从不回美国的比例最高。这主要是因为加拿大人在美国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没有语言和文化上的障碍需要克服。日本人均GDP超过3.2万美元，远低于加拿大3.8万美元以上的水平(按购买力计算)。但是日本人比加拿大人更难消化美国文化和英语，所以即使穷也宁愿回去。

中国的情况并不都符合这些规律。我们来和印度对比一下。中国人均GDP 6500多美元，比印度不到3000美元高出一半以上。按说，印度人比中国人更有动力留在美国。另外，印度长期是英国殖民地，英语是官方语言。印度学生来美国的语言、文化和政治障碍要小得多。换句话说，印度人比中国人更容易在美国生活。当然，我们还要考虑另一个原因。中国已经进入老龄化阶段，年轻人越来越少。印度仍然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国家，劳动力丰富。从人口学角度来说，年轻学生在中国更是凤毛麟角。但是，尽管有上述三个有利因素，中国在这方面还是败给了印度。

还有两个小事实需要澄清。第一，近几年有很多报道说，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增长，中国的机会越来越多，中国留学生回国的比例越来越大。这个我不完全否认，但要看归国留学生的素质。要知道，20多年前，大部分留学生都是拿着全奖出去读研的，而且是国内的尖子生，所以拿的是美国人的工资，名校的博士比例很高。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中国人自费出国留学。如果这些人在中国，大部分都很难考上好大学。或者说，20多年前，很多留学生宁愿在美国洗盘子也不愿回来。现在在美国只会洗碗的人起码回来了。不幸的是，这些人回来后仍然面临就业问题。以上数据揭示的事实是，真正一流的人才，大部分还是没有回来。当然，最近几名美国顶尖科学家的回归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但是你知道，越大的感觉越罕见。

其次，美国一些零星数据显示，最近两年因为经济危机，越来越多的留学生愿意回国。例如，2008年脸书上的一份问卷显示，超过一半的印度人和40%的中国人表示愿意回家。这类数据的质量和我们之前引用的数据差距很大。其实2008年的问卷就是网上随意表达的意愿。在美国，网上投票普遍被认为是不科学的。例如，在科学前沿奋斗的一流人才可能根本不看facebook。

以我个人的经验来看，在经济危机的冲击下，一些常春藤盟校的毕业生找不到工作，也很少有机构愿意费事花特别的钱去办理雇佣外国人的临时签证等复杂手续。如果找不到用人单位，国外毕业生的身份马上就变黄了。不回去，就得回去。另外，一山望着另一山是人之常情。在这样困难的情况下，自然要想象自己的祖国。但是如果你将来在美国找到工作，你可能会迫不及待地想留下来。可见，在半个多世纪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中，一个捕风捉影的小趋势，远远没有在大趋势上表现出任何实质性的转变。中国近年来的经济增长率远远领先于世界主要经济体，每年创造大量机会。但即便如此，一流的中国留学生还是不回来。这些人正是中国未来为了产业升级和建设创新型社会最需要的。可见，人才流失仍然是中国经济的软肋。